雷宜雨站在武昌码头废弃的氨水仓库里,指尖轻轻敲击着锈迹斑斑的金属罐,罐体上“危险!液氨!”的红色油漆已经剥落大半。仓库角落里堆着十几个被拆解的冷藏车零件,老吴正蹲在地上,用扳手拧紧最后一根铜管接头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雷哥,这玩意儿真能行?”大建踢了踢脚边的氨水桶,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刺耳,“食品公司的人说,没专业制冷设备,生鲜根本撑不到北京。”
雷宜雨没回答,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《长江日报》,边栏用红蓝铅笔勾画着一则新闻——《洪湖莲藕滞销,藕农含泪倾倒》。他指尖在标题上轻轻一划:“武汉到北京,火车36小时,洪湖藕在黑市能卖到三块一斤,但运过去就烂,为什么?”
“因为没冷链!”苏晚晴推了推眼镜,钢笔尖在账本上快速计算,“国营食品公司的冷藏车只运特供物资,普通商贩根本租不到。”
“所以咱们自己造。”雷宜雨弯腰拾起一块废弃的铁皮,边缘还残留着武钢的钢印,“氨水制冷是土法子,但够用。”
——三天前,他从周瘸子的走私船截获了一批工业氨水,原本是准备倒卖给乡镇化工厂的,现在正好废物利用。
老吴抹了把汗,指着刚组装好的“冷藏车”——其实是一辆改装过的解放牌卡车,车厢用棉被和防水帆布层层包裹,底部铺着铁皮槽,槽里灌满井水,氨水罐的铜管盘绕在四周,像个简陋的蒸发器。
“雷哥,这玩意儿降温是能降,但万一漏了……”
“所以得试。”雷宜雨从兜里掏出一本《农村实用技术手册》,翻到“土法保鲜”那一页,上面画着类似的示意图,“今晚装车,明天发车,后天到北京。”
大建挠头:“可咱们没生鲜货源啊?”
雷宜雨嘴角微扬:“洪湖的藕农正愁卖不出去,咱们按市价六成收,他们巴不得。”
深夜,洪湖藕塘。
五十筐刚挖的莲藕堆在岸边,藕农老陈蹲在筐边抽烟,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。
“雷老板,你这车……真能保鲜?”老陈眯着眼打量那辆怪模怪样的卡车,车厢外挂着厚厚的棉被,像一具裹着尸布的棺材。
雷宜雨没说话,掀开车厢帆布,一股冷气扑面而来。老陈探头一看,铁皮槽里的井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,藕筐整齐码在冰面上,寒气顺着藕孔往外渗。
“神了!”老陈咂舌,“这比食品公司的冷藏车还凉快!”
雷宜雨合上帆布:“一筐二十斤,市价三块,我给您一块八,现结。”
老陈搓了搓手:“成!反正烂地里也是烂,不如赌一把!”
大建蹲在车尾数钱,老吴检查氨水阀,苏晚晴在账本上记下每一筐的编号。没人注意到,藕塘对面的芦苇丛里,一道黑影悄悄缩了回去。
次日清晨,汉口火车站货场。
雷宜雨的“冷藏车”刚开进站台,就被三个穿铁路制服的男人拦下。
“同志,生鲜运输得走专用通道。”领头的是个方脸大汉,胸牌上写着“货运调度科王振国”。
雷宜雨递过一包“游泳”牌香烟:“王科长,通融一下,咱们就这一车货。”
王振国没接烟,反而掀开车厢帆布,手指在藕筐上摸了摸,触到冰碴子时眼神一凝:“你这车……改装过的?”
“土法子,井水循环降温。”雷宜雨微笑。
王振国皱眉:“氨水呢?有危险品许可证吗?”
雷宜雨刚要开口,站台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,十几个穿“市容监察”马甲的人冲了过来,领头的指着冷藏车大喊:“就是这辆!非法改装!安全隐患!”
大建低声咒骂:“妈的,周瘸子的人!”
雷宜雨眯起眼——王振国手腕上露出一截熟悉的铜线,和周瘸子会计林秀兰那块电子表里的线一模一样。
“王科长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。”雷宜雨突然压低声音,“周瘸子给您多少?我双倍。”
王振国脸色一变:“你胡说什么!”
“昨晚十点,周氏码头,您收了两个檀木箱子。”雷宜雨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,上面是王振国和两个马仔搬箱子的背影,“箱子里是东欧走私的收音机零件,海关备案号HL-1990-047,您要看看吗?”
王振国的脸瞬间煞白。
半小时后,冷藏车顺利发车。
大建坐在副驾驶,手里攥着刚“买通”王振国的收据——其实是一张空白支票,雷宜雨根本没打算填数字。
“雷哥,周瘸子不会罢休的。”
“当然不会。”雷宜雨看向后视镜,一辆吉普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,“所以咱们得换条路。”
卡车在孝感郊外突然拐上一条土路,吉普车猝不及防,一头扎进路边的水沟。大建从车窗探出头,冲陷在泥里的吉普车挥了挥拳头:“吃土去吧!”
第三天傍晚,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。
洪湖莲藕一卸车,就被商贩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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