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暮西山,大地苍凉,世界一片赤红。
是落日映照,还是鲜血浸染?
谁也分不清。
血红的土地上,四处散乱着折断的剑戟,尸体层层叠叠地挨在一起,冰凉地等待着尚还存活之人的加入。
不管他们是敌是友。
“杀!”
歇斯底里的喊杀、兵戈交击的清鸣、刀剑入体的闷响。
这是战场的乐章。
“叮——叮——叮——”
“将军鸣金了,收兵,快撤!”
“撤!快撤!”
兵败如山倒。
仓惶逃窜的军士中,有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年,头盔早已不翼而飞,头发散乱地披下,被不知是谁的鲜血一块块地凝结在一起。
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并没有因为退兵而惊慌,脸上还有些尚未褪去的稚气,依稀能看出刀削般下颌的雏形。
“唰!”
刀气划过,将他的铠甲整齐地划开一个口子,堪堪被少年躲过。
他没有回头。
因为他知道,一旦回头,留给他的结局只有一个。
乱刃分尸。
高耸的城门,正在缓缓闭合,少年丢下手中的长枪,脚下踩着无名氏的尸体。
跑,拼命地跑。
“咚!”
城门紧闭。
“咚!”
少年仰面摔在地上。
“又活下来了,”少年咧开一个笑,“真好。”
他随意地扯开破损的铠甲,又仔细地在里衣上擦了擦手,这才从怀中掏出两枚玉佩。
一枚刻着“秦”。
一枚刻着“琼”。
他叫秦琼。
少年摩挲着两枚玉佩,就那么躺在地上,仰望着血红的天空。
在这个战乱不休、盗匪横行的年代,他是千千万受害者中的一个。
好在,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。
十六年前,他被师父捡到时,满是泥泞,全身上下只挂着一块玉石。
琼,那上面只刻了一个字。
是他与亲人唯一的关联。
将琼字玉石小心地收入怀中,秦琼的视线转向另一枚。
秦,是师父的姓氏。
也是他的。
他闭上眼,那日的情形又跃然心头——
往日平静的小湖染上了血,整齐的花圃被军靴践踏得泥泞,养育他十四年的师父被铁链穿过两根蝴蝶骨。
“琼儿,照顾好自己,”师父难得笑着,把玉佩塞到秦琼手里,“不要逞强。”
惊雷滚滚,来人高高在上,
“原青岩军校尉秦放,擅离职守,致使十四年前落日城破,青岩军全军覆没!”
那人俯视被压跪在地上的师徒,“秦放,你可认罪?”
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!”师父闭着眼,没有反驳。
“哦?”秦琼看到为首的将官瞥了自己一眼,露出饶有兴趣的笑,“校尉秦放,有徒秦琼,发配青岩军,军功十万,其罪可赎!”
“石兴文!他还是个孩子!”
秦琼听到师父厉声呵斥,听到那将官猖狂的笑,听到铁链在地上咣咣作响。
“罪人秦放,罪无可恕,火刑十年,去其业障,十年期满,斩立决!”
秦琼蓦然睁眼,紧攥双拳。
军功十万,快了。
师父,快了。
“青岩军前锋营士兵秦琼!”
“到!”秦琼的眼神恢复清明,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,双手抱拳,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配上散乱铠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
“士兵秦琼,原属【甲午屯庚子什】,原什长不幸阵亡,即日起,划分至【乙丑屯辛戌什】,我是你的新什长,邹朋。”
秦琼抬头,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,幸运的话,他将是自己下一场战斗的直属上司。
如果他没有因为那从根折断的左臂而退伍的话。
第九个,这是自己的第九个什长。
不过,好像换了个屯?
算了,管他呢。
秦琼漠然,他并不在乎死了多少个什长,他只在乎自己的军功。
“立刻去军需处上报战损,领取战甲长枪,一个时辰后,校场集合!”
秦琼垂下眼帘,低声答了句,“是!”
两年,自己来青岩军已有两年,师父,你还好吗?
......
在这片大陆上,只有两个种族,人族与魔族。
魔族生活在气候极寒的北域大陆,对南方富饶水土虎视眈眈,而人族自居沃土,号称上国,对逞凶好胜的魔族唾弃鄙夷。
千年前,魔族计杀人皇,宫阙万间,一朝成土,皇室血脉,凋零殆尽。
人族愤懑,合围魔都,新皇风彻,手刃魔皇。
从那时起,战争,从未停止。
落日城,是人魔战场上最凶狠的绞肉机。
青岩军,是落日城守军。
前锋营,是青岩军中的敢死营。
营中能活着回家的人,总归是把身体的什么部分留给了战场。
千点军功,是前锋营将士退伍的标准。
而军功获得的唯一标准,便是斩杀魔族。
斩杀后天魔族,一重天,十点军功,二重天,二十点,以此类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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