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江货轮的汽笛声还在染坊街回荡,雷宜雨已蹲在民众乐园仓库的角落,指尖捻着一条褪色工装裤的布边。
“雷哥,清点完了!“大建抖开账本,“周瘸子的布料线断了,但武钢劳保库还压着三千条裤子——“
“不是裤子。“雷宜雨突然用剪刀划开裤腰夹层,抽出一张被染成靛蓝的油印单据,“看货运编号。“
苏晚晴凑近辨认褪色的字迹:“TOS-SKJ...捷克语?“
“东欧机床的装箱单。“雷宜雨展开从老周染坊搜出的《上海服饰》,内页广告栏被人用钢渣墨水圈出“五金配件进口代理“。他冷笑一声,“周瘸子撕布料线是幌子,真正要保的是这条走私通道。“
窗外骤雨拍打着仓库铁皮顶,老吴冒雨冲进来:“海关扣了批'五金配件',报关单写着武钢技改项目!“
雷宜雨抓起那条被拆解的工装裤,布缝里还沾着机床导轨的金属碎屑——和周瘸子走私账本上的钢印代码如出一辙。
“大建,准备《军工装配手册》。“他撕下布料包住从痰盂底取出的磁铁,“咱们去会会那台'被拆解的东欧机床'。“
雷宜雨站在海关仓库的阴影里,指尖轻轻摩挲着木质包装箱上的俄文钢印。箱体边缘的封漆已经被撬开,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金属部件——捷克产TOS立式车床,本该是武钢技改项目的关键设备,现在却被扣在汉口码头,报关单上写着“五金配件”。
“雷哥,海关的人咬死了这是‘禁运物资’,要罚没。”大建压低声音,手里攥着一沓被退回的报关文件,“周瘸子的人肯定使了绊子。”
雷宜雨没说话,目光扫过仓库角落——几个穿制服的稽查员正围着另一台机床打转,手里的强光手电筒在金属表面来回扫射,像在搜寻什么。
“不是查走私,是在找‘证据’。”他冷笑一声,从兜里掏出一本《军工装配手册》,封皮已经磨得发白,“老吴,带人把箱子搬回仓库,今晚拆了。”
——三天前,他从周永华的走私渠道截获了这批东欧机床的线索,本想借机打通武钢的供应链,却没想到海关突然严查“战略物资”。现在看来,周瘸子早就在报关环节埋了雷。
民众乐园仓库,煤油灯的光晕在铁皮柜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二十个木箱整齐排列,老吴带着物流队的伙计们撬开箱盖,露出里面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机床部件——主轴箱、导轨、齿轮组,全被分解成零件,混在一堆“废铁”里报关。
“雷哥,这玩意儿能装回去?”大建拎起一根锈迹斑斑的丝杠,满脸怀疑。
雷宜雨没回答,翻到手册第37页——上面详细标注了东欧机床的拆解流程,甚至还有手写批注:“武钢1987年技改备用方案”。他眼神微动,这字迹他认识,是武钢退休总工郑国强的笔迹。
“老吴,去请郑师傅。”
郑国强进门时,手里还拎着半瓶枝江大曲,老头儿六十多岁,背有些佝偻,但眼神锐利如鹰。他扫了一眼散落的零件,突然嗤笑一声:“周瘸子就这点能耐?拿三十年代的图纸糊弄人?”
他蹲下身,指尖在齿轮组上一抹,蹭下一层蓝色粉末:“碳化钨涂层,东柏林厂85年的技术,比国产的强三倍。”抬头看向雷宜雨,“小子,你想装回去?”
“不。”雷宜雨从箱底抽出一张泛黄的图纸,上面画着改良版的车床结构,“我想改造成能加工精密齿轮的混合机床。”
郑国强眯起眼,图纸上的设计赫然是武钢当年被否定的“土法改造”方案——用苏联齿轮搭配东德导轨,再以武钢自产的合金刀头补强精度。
“你从哪儿搞到这图的?”
“周永华的怀表里。”雷宜雨轻声道,“夹层里还有张字条——‘0327废渣提纯实验,汉阳机械厂协助’。”
郑国强脸色骤变。
——0327,是武钢一批含钒钛的废钢渣编号,而这批机床,本该是用来加工特种合金的。
深夜,仓库里火花四溅。
郑国强指挥着老吴焊接底座,大建用防汛沙袋压住震颤的床身,林维生则蹲在角落调配金属粘合剂——武钢废渣里提炼的钒钛粉,混合环氧树脂后竟成了高强度胶。
“主轴偏差0.05毫米。”郑国强眯眼盯着千分表,“用武钢的土法子,垫紫铜片矫正。”
雷宜雨递过一摞从周永华仓库缴获的紫铜板,老头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连这都备好了?”
“周瘸子囤了一吨,打算倒卖给红港汉斯。”雷宜雨轻笑,“现在正好废物利用。”
天亮前,一台怪异的混合机床诞生了——
捷克床身,苏联齿轮,武钢刀头,再配上汉阳机械厂的改良导轨。郑国强按下启动钮,机器轰鸣着运转起来,车出的第一个齿轮光洁度竟比进口货还高。
“雷小子,这玩意儿够你开个精密零件厂了。”郑国强灌了口酒,突然压低声音,“但周瘸子不会罢休,0327废渣的事……牵扯到上面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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