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汉口,江风裹着柴油味和铁锈的气息钻进雷宜雨的衣领。他站在武汉关码头的老仓库前,手里捏着半张被雨水浸湿的《长江日报》,头版上“交警严打非法载货”的标题已经晕染开,墨迹顺着纸纹洇成一片模糊的灰色。
仓库铁门上的锁链锈得厉害,手指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。老吴蹲在旁边用改锥撬锁,安全帽檐下渗出细密的汗珠。“狗日的,”他骂了句,改锥突然打滑在锁链上擦出火星,“稽查组连这种破地方都贴封条。”
锁链终于断了,铁门吱呀一声打开,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。仓库里堆满了自行车零件,车架像骨架似的倒挂在横梁上,轮胎摞成小山。最里面停着二十辆改装过的二八杠,后座焊着特制的货箱——那是去年为了躲避稽查设计的,箱体夹层能藏下整箱的国库券。
苏晚晴从阴影里走出来,呢子大衣上沾着仓库的陈灰。她手里拿着卷泛黄的图纸,纸边已经起了毛边。“交管局新规,”她抖开图纸,上面用红笔画满了圈,“三轮以下非机动车载货不得超过二十公斤。”
雷宜雨蹲下身,手指抚过最近那辆自行车的后座。货箱表面的搪瓷已经剥落,露出底下武钢特制的钢板——去年冬天他们用防汛物资的名义从废料场拉出来的,掺了钒钛的合金在潮湿空气里泛着蓝绿色的锈斑。
“二十公斤连半箱磁带都装不下。”老吴踹了脚轮胎,辐条发出嗡嗡的震颤声。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“游泳”牌香烟,滤嘴被汗水浸得发软。
仓库顶棚的破洞漏下一束光,正好照在墙角的工具台上。台面上散落着几块车牌,镀铬层在光照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——那是上个月从741厂退役的生产线改的,本打算下周开始批量安装。
雷宜雨拿起一块车牌,指腹擦过边缘的激光刻痕。在特定角度下,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会显现出“WH-94”的编码,这是老周用武钢废料实验室的仪器鼓捣出来的防伪技术。
“稽查组在江汉路设了卡。”苏晚晴从工具台下拖出个木箱,里面整齐码着几十个牛皮纸信封,“今早扣了老刘的车,货箱夹层被X光机照出来了。”
信封里装着照片,是上周稽查组突袭汉正街时拍的。雷宜雨抽出最上面那张——画面里,几个穿制服的正在拆解一辆二八杠,后座货箱被液压钳撕开,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电子元件。照片边缘的日期戳显示拍摄于三天前,但雷宜雨清楚地记得,那天老刘运的是防汛指挥部特批的“五金配件”。
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。老吴一个箭步窜到窗边,掀起脏兮兮的窗帘一角。“操,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“郑明的桑塔纳。”
透过窗户的破洞,能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码头空地上。车门开了,郑明没穿制服,套了件皱巴巴的夹克,正跟身边人说着什么。他手里拿着个反光的东西,阳光下晃得人眼花——像是自行车车牌。
苏晚晴迅速合上木箱,灰尘在光束里打了个旋儿。雷宜雨把手里的车牌塞进内兜,金属边缘硌着肋骨。他看向仓库深处,那里堆着几十个防汛专用的麻布袋,是上个月从金口仓库“核销”的库存。
“后门。”雷宜雨声音很轻,但老吴已经动了起来。他三两下拆下最近那辆自行车的货箱,露出底下改装过的车架——中空的钢管里能塞下整叠文件。
仓库后门通向一条窄巷,堆满了渔船废弃的柴油桶。雷宜雨推着自行车,轮胎碾过潮湿的鹅卵石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巷子尽头是汉江的支流,浑浊的江水拍打着水泥堤岸,水面漂着蓝绿色的油污。
老吴突然拽住他胳膊,指了指江堤上的岗亭。往常这个点应该没人的亭子里,此刻站着两个穿制服的,手里拿着雷宜雨很熟悉的仪器——武钢废料场用来检测金属成分的手持光谱仪。
“绕不过去了。”老吴咬着烟嘴,烟丝簌簌往下掉。他虎口上的疤在潮湿空气里泛着蓝绿色,那是去年搬钢渣样本时落下的。
苏晚晴从包里摸出张通行证,塑封膜上印着“防汛物资特批”的红章。“试试这个,”她声音有些抖,“上周从指挥部档案室借的。”
雷宜雨摇头。他太清楚郑明的作风了,既然能追到这里,肯定已经摸清了所有备案的通行证。江风突然转向,送来岗亭那边的只言片语:“……车牌……检测……”
老吴突然蹲下身,从工具包里掏出扳手。他动作很快,几下就卸下了自行车前轮的挡泥板,露出焊在车架上的一个小铁盒——那是去年为了防备突发检查设计的,能瞬间烧毁藏在里面的票据。
“来不及了。”苏晚晴盯着巷口,那里已经出现人影。雷宜雨摸出兜里的车牌,金属表面凝着层水珠。他想起上周在防汛墙工程部看到的图纸,新规要求所有车牌必须植入电子标签。
第一个穿制服的人拐进巷子时,雷宜雨正蹲着调整自行车链条。那人手里拿着登记板,袖口别着交管局的臂章。“这片的仓库都封了,”他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,“你们哪个单位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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