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风轻薄衣衫,半杯浊酒沉酣。
梦醒,帘外雨潺。
雨风夹带着细碎的水珠,穿过窗纱拍在趴于桌前的少年身上,浇碎了他本就半醉半醒的梦境。
他抹了抹几乎没了知觉的手臂,不觉春风冷,只觉心寒凉。
“算了……”他又伸手往桌面上探了探,磨蹭了半天才抓到一样手感熟悉的东西,也不管其他,举过头顶便是仰天一口猛灌。
自然,这样粗犷的喝法免不了过后的一阵剧烈咳嗽,才刚入肚便悔出大半。
可咳着咳着,他又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仿佛是在嗤笑自己,并伴着意义不明的呢喃:
“不是不爱酒,只是不愿和你们喝罢了……哈哈~”
似梦非梦,似癫非癫。
猛灌,咳嗽,咳嗽,猛灌。
如此反复几次,这瓶本就所剩无几的酒液终见了底,握着酒瓶的手臂也再无力举起。
“也该走了。”
酒瓶滑落在地,他最后回眸看了一眼这处同处了无数岁月的老旧出租屋,便毫无留恋的关上房门,只是视线掠过那处印着卡通图案的床榻时,眼波有了微微波动,临行前最后将房间收拾了一遍,将桌面的血迹擦干。
“她终究还是要过活的……”
将干涸的手臂向身后微微藏了藏,另一手支起把小伞,谈易安装作没事人一般的走出楼道,不对,他不用装,因为他永远都是那张仿佛没长咬合肌一般的脸,以及那副死鱼眼,亦或者,往来行人也根本不会去在乎身边多了个怪人。
对了,谈易安觉得他的名字也是个笑话。
走出暗巷,外街便明显繁华许多,代替那些苍蝇馆子白灯箱的,是巨幅的荧屏广告,与遮掩星月天然光的霓虹灯。
而霓虹下的夜往往格外冷。
谈易安欠捂了捂身子,佝偻着继续前行,他不知是今夜格外冷,还是所剩时无多,他也不用去在乎了。路过那处唯一的暖光路灯下时,他又见到了蜷在灯下的那位乞者,顺手将兜里的两张百元钞票扔在碗里。
“不谢,好歹相知一场,反正我用不到了。”
老乞丐惶恐的仰起头去四处观望,却发现那少年早已隐没于人海中,只看见一片上下翻涌的伞潮。他回想起少年那明显不不对的神色与语气,可刚想起身便被周围衣冠整齐者的嗤之以鼻声压回了原地,仿佛周身有道无形的空气墙又扩张了一圈般,本就远离的人流再次绕开一圈。
谈易安也许怎么也不会想到,这世上还会有陌生人关心他的死活。
不过,已经不重要了。
林立的高楼间,其中一幢写字楼顶,瘦削人影于雨中独立着,他原本恐高,可他此刻目视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时,眼神却出奇的平静。
“老江,明早记得帮我收个尸,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。
我知道你看我妹妹的眼神与旁人有所不同,请照顾好她。还有……”
“谢谢你。”
语罢,触摸屏便先接触到污水横流的楼面,摔得稀碎,手机那头还不断传来怒吼,显得那般苍白无力,因为原本握着手机的那人,此刻已垂直朝楼下坠去,毫无挣扎。
谈易安不是一时决断,而是长久沉淀后的选择。
因为他的眼神此刻仍是平静的。
他可以接受自己的人生是个笑话,可不堪忍受……他的人生是个谎话。
正是后者,半月前彻底击溃了他十多年来建立的脆弱思想架构。
……
坠落的速度是逐渐加快的,三十层楼的高度容不得他回忆太多,更何况,他这一生也没什么好回忆的,都已经不重要了……
片刻后,写字楼前便开满了一片花海。
这花只开在水泥地上,红得妖艳,红得彻底。
很快,花海便招来了一大群虫鸟鱼蝶,也有蚊蝇臭虱,或惊讶,或恐慌,或恶心,纷纷记录下这世俗罕见的一幕,通过那对无形的触角,将此处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的传往天下各处。
但无一例外,他们只是来赏花的,对种花的人?并不关心。
直到警戒线被大楼的安保拉起,虫鸟才微微散去,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灵车。
摔成这样,大抵可以直接装袋了。
这世间
有人浪迹江湖,有人寒窗苦读。
有人阿谀奉承,有人嫌贫爱富。
也有人,选择向世界做最后亦是最强烈的一次发声,绽一朵曼珠沙华,大声控诉祂的参差、祂的不公,让亏欠他、侮辱他、欺骗他的人背上一场血泪官司,代价……是生命。
后半夜,天更加阴沉,瓢泼般的雨水自天际线上倾泻而下。
却冲不走他来过的痕迹。
……
“终于找到你了……金色的魂灵。”
“咦……都摔成这样了,寻归处的办法有很多,又何必这么糟蹋自己呢……”
一颗淡红色光点静静飘至少年那碎得不成样子的额前,那光点并不大,只有一颗绿豆大小,外轮廓清澈而透明,内部跃动着深红色的电弧光,如一颗巨型电子。
这样的存在并不显眼,尤其是落在这血色的背景板上,因此,并没有人发现它,就算是有所发现,漠不关心也驱使他们自己圆了过去。
宿主信息载入中……
姓名:谈易安
骨龄:6800标准日
染色体信息识别中……
生理性别:XY
心理性别:20%男 30%女 50%无性
识别码生成中……
乙未:乙申:甲卯:乙子
绑定智能终端:BPN-08 南柯
宿主成长计划生成中……
染色体重新编译中……
第二十三对染色体匹配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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